普华永道的25岁女硕士因脑膜炎去世,复旦大学讲师于娟得癌症去世。近来,一些触目惊心的新闻,刺激着职场人的神经。她们都是那么年轻,她们得病前都曾经长时间、高强度地工作、学习。在春天里过早凋零的生命,让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“过劳”的话题上。
最累的时候七个城市轮着圈跑
主持人:最近,有不少关于白领过劳的文章见诸媒体,教育行业被排在“健康透支”行业的前几名。Luke在这一行已经干了十年,能讲讲你的工作状态吗?
Luke:不久前我刚换了个工作,还是在这一行。不过,工作压力要小一些。之前的那个单位,工作压力非常大,同事们几乎都是处于“过劳”状态。举个例子说吧,我曾经7个城市轮着圈地跑。周一一大早去苏州,晚上回上海飞青岛,周二青岛上午开会,下午培训,晚上飞北京,周三上午北京开会,下午赶成都,周四成都开会、培训,晚上坐火车去重庆,周五重庆开会、培训,周六回上海参加招生宣传活动。
主持人:那么大强度的工作,吃得消吗?
Luke:感觉很疲惫。晚上应该要休息的时间经常会睡不着,三餐也不正常,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。关键是不能保证周末的休息。最辛苦的时候,我是连续工作了三十几天,没有休息。那真叫累!
主持人:不可以拒绝吗?比如向上司提出,在工作安排上不要那么密集?
Luke:不可以。因为有指标压力。
主持人:那么大强度的工作、长时间的加班,给你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?
Luke:自己的业余时间完全没有了,全部时间都是在工作。空下来了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。好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,觉得自己只有工作了才有价值,也没空去关心自己身边的人。父母埋怨,女朋友也闹意见。
“慢一点”是种奢侈
主持人:一说到在外企工作,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,工作压力肯定不小。Grace感觉如何?
Grace:我在一家日资企业工作,主要负责企业法务、行政方面的事务。平时在公司里,工作语言是日文。工作中,我常常需要应对不同文化带来的差异,并就此进行沟通解释,譬如我们感觉这样很自然,理所当然,而日本总部那里却不那么认为,反之亦然。也许在大家看来这不是压力的内容,但我感觉要得到想法、意见的一致,也是一个压力。
作为公司管理层的一员,我工作强度很大。要面对部门的员工成长规划、要面对各部门协调的事项、要考虑如何做好上司的助手,要解决来自日本总部的各项永无止境的咨询……总感觉时间在无情地飞逝,还没有很好地回味,就一转即逝。这都让我感到压力。
此外,有时候压力也来自整个公司的运作模式。一个顺利运作的公司就如同一个完好的机器,但是如果哪个部件出了问题,那么来自外界的舆论,内部的员工危机等,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主持人:当感觉自己压力太大,处于“过劳”状态时,你会有怎样的调剂方式?
Grace:人总要生存,并且还要追求有小资情调的生活。我会和同事、朋友去唱歌,释放压力这是在日本留学时候学会的。有时候会在周末去爬山。看蓝天,闻草香。偶尔拾回一点浪漫。另外,我还特别喜欢做SPA。我有好多卡,泡泡中药的澡,在音乐中,接受让全身放松的“马沙即”。还有时候在周日,到家附近的公园里,和锻炼身体的老人们一起快步走,出一身汗,他们告诉我这叫排毒。
主持人:有没有想过,在事业上的拼搏甚至“过劳”,是为了什么?
Grace: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,有好多人羡慕我大把花钱;但是反过来我大把花钱又是为了什么?舒缓因长期工作带来的经络僵硬?我自己有时候也挺迷茫的。拼命工作希望获得荣耀感,当这些都有了,又能怎样呢?朋友疏远了,好多次,和朋友提前约好的活动,都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去参加。
这两天,我刚刚看了段因为癌症去世的复旦大学讲师于娟的生命日记,让我泪流不止。真的什么都是浮云,唯有站在土地上的生命是自己的。我想我会慢慢放弃那些浮云,找回属于我的奢侈的慢一点再慢一点。
不知道那么拼命为了什么
主持人:孙洁在传媒公司工作,她的先生是银行的业务经理,负责私人理财方面的事情。你们两个的职业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有着令人羡慕的光环的。我们很想知道,光环背后是怎样的?
孙洁:有个朋友告诉我说,我和我先生的职业都排在最易过劳死的前三位。一说做传媒的工作很忙,可能大家都比较容易理解。但说到银行工作的有多么忙,很多朋友都还不信。可我先生的工作基本上是不分上下班时间的。白天,他的客户自己都忙着上班,未必找他,到了下班后,或者节假日,就会不断地有客户打电话找我先生处理各种事情。比如,晚上11点会有客户打来电话说,刚跟朋友吃饭时聊到自己的投资,怀疑自己买的理财产品不安全,要先生解释。双休日会有客户说网银上不了,让先生帮他搞定。上个周末,送儿子去学琴时,一路上我先生接了六七个电话,全都是客户打来的。
最极端的例子是,不久前,我公公去世,当天,有客户打电话找我先生,我接的电话,告诉对方,公公早上刚去世,我先生正在忙。但对方依然坚持要我先生马上回电话。
我先生的职业还要求他要在业余时间不断学习,要会分析国际形势跟金融的关系,要了解黄金白银的市场行情,要知晓股市基金的走向,甚至房市、车市都要了解一些。学那么多东西,一则是和客户聊天要有共同话题;二则,客户什么都有可能问到,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,就会显得不专业;三则,有些客户交往时间长就像朋友一样,他们会很信任我先生,也希望他能提供比较专业的投资理财建议。
主持人:孙洁和先生是属于上有老下有小,在单位里又是中坚力量,在工作和生活双重压力下的“过劳”状态十分典型。你们在家里怎样分工?
孙洁:我先生负责接送儿子学琴,每天晚上儿子弹琴基本上他陪,晚上洗澡讲故事也都是他。我负责接送儿子学英语。这阵子我工作比较忙,家里的事情,他就做得多些。每周还要去看两边的老人。
主持人:工作带给你们的“过劳”,会不会影响到家人?特别是你们的儿子?
孙洁:上周儿子到小学面试,老师对我儿子说:你妈妈一定教给你很多东西吧?我儿子回答,妈妈很忙,没空教我。我觉得很心酸。怀孕生孩子的那段日子,是我告别工作最长的一段日子。我很欣赏在家的时光,也希望能陪伴着儿子成长,但是我从来没尝试过没工作。
主持人:在上海的楼市还没有开始疯长的时候,孙洁一家就在静安区买了套大房子,房子、车子、儿子都有了,房贷也早已经还清,有没有想过自己现在那么拼命为了什么?
孙洁:这是我一直迷茫的,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。我和老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,可是我们没有答案。其实我们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。工作上就希望晚上回家可以不要干活。物质方面只要吃饱穿暖。我们住的房子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家,房价涨跌我们并不在意。车子只是一个代步工具,并不是身份的象征。
我对儿子有三个要求,一是活着,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想自杀的太多;二是健康地活着,包括身心健康;三是有梦想地活着。
主持人:有没有什么方法给自己减压?
孙洁:基本上一有假期都会出去旅游。哪怕就一两天。我们喜欢大自然,呼吸新鲜空气,心情会比较舒畅。
医生
提醒
“半夜饭”吃多了,就会少吃“年夜饭”
主持人:作为中医科的主任,洪庆祥医生有没有在工作中遇到过“过劳”的病人?
洪庆祥:这样的病人的确有。我有一位病人,四十出头,受过高等教育,自己开公司,事业发展得很不错,但是,患上了甲状腺癌。他来我这里时,刚刚做完手术不久,消化不好、情绪不好。每次,除了开药,我还会和他聊上好一会儿。谈的主要都是健康方面的话题。四年了,每隔两三周他都会来“报到”,有的时候不开药,只是聊天。他对我说,每次来我这里,就好像是给紧张的节奏打了个休止符,可以“稍息”一下,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。他自己也意识到,如果一直像得病前那样地拼命,“早晚会做死”。
主持人:这样的故事其实很多人都听到过。可是听别人的故事,听听也就过去了,并不会放在心上。很多人的想法是,我还年轻,没关系的。
洪庆祥:很多年轻人都有这样的观点,认为反正年轻,疲劳了,吃点好的补一补,或者饱饱地睡上一两天就可以补回来。其实,这种不规律的作息,对于健康并没有好处。临床上发现,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得了老年病,二十出头就有颈椎病、三十岁就高血压、糖尿病等等,这都和“过劳”有关。我常和病人说,平常“半夜饭”吃多了就会少吃“年夜饭”。人要顺应大自然的生物钟,不要去过度地“熬”。
主持人:有没有一些身体的征兆,可以让我们意识到自己“过劳”了,需要停一下?
洪庆祥:对于大多数白领来说,“过劳”更多是精神上的,而非体力上的。长期失眠,是非常重要的“过劳”信号。此外,如果发现自己变得懒散,对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,情绪不稳定,易暴躁等,要引起重视问问自己,我是不是“过劳”了?是不是要“稍息”一下?
结束语
“唯一踩在地上的,是你健康的身体。”最后的日子里,于娟留下了一篇篇《生命日记》,让不少白领唏嘘不已。那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?在采访中,我们发现,很多人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答案。
也许,真的是时候放慢匆忙的脚步了,别让浮云遮蔽了双眼,看清未来的方向,给生命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平衡规划。